第二十六章

醒醒..

恍惚间似有熟悉声音在耳边呼叫，可脑海中来回穿插的殷权挥鞭场面、小落哭着乞求的模样却让他根本无暇顾及这声响，更分不清究竟是什么现实还是幻境了，只觉得胸口处痛的发麻，指尖也隐隐颤起来。

“醒醒！”

“江寒权！你听清楚了，你是江寒权不是江七！给我清醒点！”

易青玦跪在地上一把扯起瘫在泥地里含着满眼泪花的少年，毫不留情地反手给了他一巴掌，脸上的火辣反而让周身冰冷的江寒权觉出丝丝温暖来，吃痛的蹙眉后好歹是睁开了泪眼。

江寒权的模样已是惨极了，靛蓝的长衫被污泥粘弄满身，胸前的衣襟被扯的褶皱层层，发丝稍显杂乱仍掩不住右脸上的微肿巴掌印。

定睛后神智完全清醒了，抬袖抹了把眼周逼出来的泪，似有些尴尬的歪了嘴角，“下手也忒重了。”

易青玦不答，也无心思作答。一则背后人显然是故意将他们三人分离，他寻得到江寒权却独独未见斋儿的半个影子，怕是背后人是冲着斋儿去的。二则他也大致能猜到江寒权所梦所感，言语上是帮不了什么忙的，此时开口询问倒叫他尴尬了。

“你寻到斋儿了吗，”江寒权岔开话题，其实清楚若是寻到了他便不会如此心慌了，“会不会是在水河村的那批人将斋儿带走的？”

“当时掳走斋儿的那人却未曾留下丝毫妖气，这里又是妖林，怕是另有其人，”易青玦面上愁容，耐下性子思忖着到底是和何人结怨，“咳咳！”

胸腔内气血翻涌，脖子上逼出了青筋，他强忍着压下快到嗓子眼的一口鲜血，血腥味却止不住的在口腔中炸开。

江寒权见易青玦身形都要不稳，他早该料到他应该是强行冲破了幻境，所以会出现短暂性的体内气力冲撞，虽说不打紧，只是两人现在皆都带伤，实在不是个好时候。

他还是这般逞强，凭他的心智根本不会沉沦幻境中，只需等个时间走个过场回忆一遍就罢，可他竟宁愿伤了自己强冲也不愿再触及当年的一丝一毫了。

“这应该是妖雾，自然出口也是被打乱的，斋儿应该是被引走的。”易青玦查看了周遭环境，出言道。

江寒权点点头，随即和他一起寻起出路来。两人心下都明了，若是那人真是想伤了越雪斋，大可以当场让那小猫爆体而亡。既然没有这样的打算，那就是越雪斋现在应当还算安全，只是时间是拖不得的，必须尽快找到她，不然难保斋儿性命无虞。

“嗖—”那小橘猫便跳到了坏寇习的怀中，懒懒的伸上一个懒腰。虽然对没有通知就逼迫自己强行和臭丫头强行签订契约的事心怀不满，可只要见到怀寇习这张妖孽的脸就忍不住要蹭上几番，心下什么气都消散了。美男误事果不其然，好在她情愿被美男子骗着搂怀中，也不愿被丑小子爱着留身边。

“别跑...”本是被橘猫引到这边来的越雪斋看到眼前的男人一下子噤声了，有些胆怯地退后两步。

这男子太美。

既不如师父的清冷，也不比乘公子那般清纯，更不似江师叔那样随意洒脱。却叫人看上一眼就心甘情愿地醉在他的眸中。

怀寇习见小姑娘呆愣的模样掩唇轻笑，身上单薄的红纱衣也跟着颤起来，一手覆在怀中小猫的脑袋上揉搓，另一手拖着小猫的小脚丫。向着越雪斋缓缓踱步，右脚腕上的细串银铃也磕碰着摇响起来，更够摄人心魂之妙。

若是寻常女子心弦早要动上一动，这般姿色竟生在男儿之身，却让人又断然没有嫉恨之意，反而隐隐约约的想要有占有的心思。

啊

慌乱中后背已抵上树干，无路可退。越雪斋干脆蹲下身子捂住双眼，嘴里念念叨叨个不停，“我不看我不听我不看我不听......”

“为何不敢看，”怀寇习也学着她蹲下身子，腾出手用小指扒拉着微微颤抖的越雪斋，“是因为我不够好看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而产生了幻觉，越雪斋甚至是在这语气中品出了一丝委屈，霎时间不知道怎么作答。倘若说实话，他会不会强逼自己睁开眼然后诱惑自己，若是说他丑，难保他不会恼羞成怒杀了自己泄愤。

“把眼睛睁开。”

怀寇习出声提醒小姑娘，语气却没有丝毫不耐。只是想着依那两人的本事寻到这里来只不过是迟早的事，好不容易让小不点撞在自己领地，又怎么能轻易的就放走呢，要赶快带回妖殿先藏起来。

想着就拉住了越雪斋的细藕胳膊，欲要扯她起来。不想却被猛地一推，越雪斋便如同一只受惊小兔一样撒开腿就跑，口中大声呼喊着师父和师叔。

怀寇习也丝毫不恼，每每越雪斋以为要逃出去就被他随意的挥挥衣袖藤蔓缠绕着便在她面前竖起屏障，阻去了前路。几来几回的，越雪斋气喘吁吁累的弯下了腰，倒是怀寇习好心气，悠闲的笑出了声。

“你为什么抓我？我、我可告诉你、你最好别伤害我，不然我师父师叔不会饶了、饶了你的，”越雪斋越说底气越不足，这鬼林子连个路都找不到，怕是师父还没来得及来自己就被他撕咬着吃了。

“你怎么总是怕我，我又没伤害你。我还替你捉到了猫，你却千方百计的要逃走。”

说着怀寇习还揪住小橘猫的脖颈提溜起来显摆给小丫头看，脸上仍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甚至是带了气鼓鼓的不忿，稍不留神就会相信这个美少年了。

可小橘猫不信，它深谙妖王的脾性，妖界的太平可不是凭怀寇习的外貌，而是手段。越雪斋也不信，自从上次轻信了酒楼把自己耍得团团转的乘公子，便深觉的越是美貌的男子，越是会骗人。

“好啊，既然你不是要害我，为什么不让我走？”

怀寇习早看出来故作镇定的小人儿正悄咪咪的施法破除藤障，很快地粗藤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疲软起来，正要晃晃悠悠的下落时，只消他一个响指，地上的杂草便飞速增长，将好不容易露出来的缺口填补的一丝不漏。

可他心中还是惊讶。那夜相见时就已经知道越雪斋是修木的道士，只是在能唤起妖林的草木可见小小丫头倒是修的不错，倒是小瞧了。

心里愈发觉得有趣，脸上就也毫不掩饰的露出喜色来。

越雪斋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情绪，狐狸奶娘每次见到小鸡仔的时候也如这般笑得醉人，可笑着笑着小鸡仔就完完全全的进肚子了。奶娘还一板一眼的教育她说：狐狸笑唇最可怕。

她不知道眼前的美少年是什么妖，可也隐约觉得他生的笑唇，看自己时笑得尤其灿烂，怕只怕把自己当成小鸡仔，逮到机会就会把自己吃干净！

“斋儿...越雪斋...”

不远处传来师父和师叔的呼喊，越雪斋刚要大声回应便觉得嗓子被堵住，憋得脸色涨红也呼喊不出半句，只见红衣飘转，眼一闭就跌在怀寇习的怀中。

他们倒是迅速，怀寇习冷哼一声。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小人便抱着迅速离去了。

“看这边的藤蔓，是被施过法的，”易青玦低头捏住一处稍显粗大的藤蔓，仔细探了探，“应该是斋儿的破除之术。”

江寒权蹙眉，“既然破除之术没成功，说明那人妖力强盛，且妖林草木的服从性极高。”

“若说是妖，我们也并非从未见过，”易青玦顿了顿，“还记得那日穿着鬼囊的妖吗？”

这样看来，不管是与不是，都要闯上妖殿一趟了。

易青玦右手从斋儿刚刚施法的藤蔓上捏出两粒木片珠，顺着风吹走了。

“唔。”

一睁眼就对上黝黑的眸子，越雪斋惊的从吊床上弹起，不想这吊床太过松软，起身不成倒反陷了下去，正怼上怀寇习支起的胳膊，磕的鼻子发酸。

怀寇习也没想到误伤了小人，原是好意伸手揉揉小人的鼻梁，却不想揉出了两滴泪来，滑到他的指尖，弄的他不知所措。

“你哭什么？有那么痛吗？”

每月总有人献上各类美人，狐妖美惑，猫妖娇嗲，就是最胆小的兔妖也最多是红着眼眶承欢，侍奉妖王时若掉泪会被当成不敬之罪，哪会有小妖不知好歹的往枪口上撞呢。

乍见哭的委屈的越雪斋，还真是叫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呜呜呜...”

越雪斋本就是痛出的生理泪水，没想到怀寇习对眼泪有反应便佯装着掉泪，“呜呜呜你放我走吧，你长得又好看心地肯定也善良，我好几天没洗澡了身上又臭又酸，比我好吃的人太多了，你别吃我呜呜呜呜。”

“我不吃你。”

怀寇习无奈扶额，不知道小人从哪里听说的妖就要吃人，的确有些恶妖会选择吞食人的精气，但也仅是少数。先王在时就已经和人达成了共处协议，包括妖界在人界设立进出口，专人交换妖人界的物品以供各自需求等，他继承妖王位也已有百年，更是将此举延续，倘若真要是被扣上个吃人的帽子委实是让人委屈了。

“可是《妖鉴》上说妖会食人。”

“你那神通广大的师父就是如此教你的？那妖鉴是千年之物，虽说是有些稀罕的古法子，可终究是老旧了些，”怀寇习见小人分明是不满的神色，便愈发想逗她，“我看你师父迂腐的很，不若你认我为师，我可教你最鲜的事物！”